6天2通电话：战略竞争背景下中美双方的“向前看”

* “中美友好互信合作计划”是由复旦发展研究院和丰实集团共同打造的中美关系研究的学术平台

5月27日上午，中美全面经济对话中方牵头人刘鹤与美国贸易代表戴琪（Katherine Tai）通话。双方进行了坦诚、务实、建设性的交流。双方或将在不久后举行会面，开展更加全面、深入的协商沟通。今天上午，刘鹤还与美财政部长珍妮特·耶伦（Janet Yellen）举行视频通话。

经贸始终是中美关系的压舱石和首要的合作领域。当下的中美关系是竞争、合作与对抗的某种混合体，基于这一大背景，贸易关系同样存在着未知的机遇与挑战，但中美双方都在向前看。在新冠肺炎疫情扰动全球经济的大背景下，两次通话和未来可能的直接对话更加具有深远的意义。

图片来源：China Focus。

01

坦诚、务实、建设性，

中美双方都在向前看

据商务部新闻办公室消息，5月27日上午，中共中央政治局委员、国务院副总理、中美全面经济对话中方牵头人刘鹤与美贸易代表戴琪通话；今天上午，刘鹤还与美财政部长珍妮特·耶伦举行视频通话。

两次通话都释放出对话、沟通、协商的善意。与戴琪的通话，双方本着平等和相互尊重的态度，进行了坦诚、务实、建设性的交流，认为发展双边贸易非常重要；与耶伦的通话，同样是平等和相互尊重的态度，就宏观经济形势和双边、多边领域合作进行了广泛交流。最后双方不仅对彼此关心的问题坦诚交换了意见，同时表达出愿意继续保持沟通的意愿。

从目前各方披露的消息来看，中美经贸关系的进一步推进似乎更有征兆。自中方9点半发出刘鹤与戴琪视频通话的消息后不久，美国贸易代表办公室（USTR）也在其社交媒体上更新了相关消息。措辞略有不同，但内容基本一致。“双方讨论了中美贸易关系的重要性。在坦诚的交流中，戴琪与中方讨论了拜登政府以工人为中心的贸易政策指导原则，以及她正在对中美贸易关系进行的评估，同时也提出了令人忧虑的问题。戴琪大使表示，她期待与刘鹤副总理继续进行讨论。

USTR新闻官于美国时间26日晚上10:15（北京时间27日早上10:15）发布中美贸易代表通话的消息。截取自USTR发言人Adam Hodge的推特。

从表述来看，双方均强调了中美贸易对于双方、对于世界的重要性。尽管存在分歧，但“双方都认为发展双边贸易非常重要，并就共同关心的问题交换了意见，愿意保持沟通。”可以肯定地说，此次视频通话释放出积极信号，为未来中美双方最高级别贸易代表的深入接触打下了良好的基础。

作为世界上两个最大的经济体，接下来的会面也将是美国总统拜登（Joe Biden）自1月份就职以来，中美两国贸易代表之间的首次正式接触。刘鹤与戴琪接下来的会晤将是中美继阿拉斯加安克雷奇会晤，美国气候特使约翰•克里（John Kerry）访华后又一颇具影响的高级别会晤。中外媒普遍认为，27日的这次通话是目前中美为数不多的具有积极意义的沟通，也是真正对中国、对美国乃至于对全世界都有利的沟通。

中美双方发布刘鹤与戴琪通话的快讯；图片分别截取自商务部及美国贸易代表办公室官网。

彭博社高度关注刘鹤与戴琪的此次通话，并在报道中援引中方自媒体的评论，指出“与过去不同的是，这次是一场45分钟的视频通话，双方进行了面对面的交流，中美进行了‘坦诚、务实和建设性’的会谈。这表明双方坦率地表达了对分歧的看法，并愿意寻求解决问题的办法。”“尤其是在中美关系持续紧张，双方存在较大矛盾分歧的背景下，美国从政府到媒体依然对中美经贸关系的走势保持高度关注，无论是美国媒体连篇累牍的报道，还是USTR的对外声明，都在印证经贸关系对美国的重要性。”

此次通话也给工商界人士带来信心，“工商界和其他利益攸关方将欢迎戴琪与刘鹤举行会晤。”但与此同时，亚洲协会(Asia Society)副会长卡特勒(Wendy Cutler)也表示：“这将是一个非常积极的迹象，但每个人也应该适当调整自己的预期。因为这也将是令人紧张的中美贸易关系迈出的第一步。”

2020年1月，中国国务院副总理刘鹤与当时的美国总统唐纳德·特朗普签署了中美第一阶段贸易协议；图片来源：南华早报。

2020年初，在经历了艰难的协商谈判后，中美发布《中华人民共和国与美利坚合众国经贸协定第一阶段》（以下简称“中美第一阶段经贸协议”），这一协议很大程度上避免了中美贸易冲突的升级，但中国和美国仍对数十亿美元的贸易征收关税，不少国外媒体认为“中国从未兑现在该协议中作出的购买承诺。”拜登上台后，尽管一直有迹象表明拜登政府会重新审视对华立场，对特朗普的贸易政策做出调整，但现实中并没有出现任何大的转变。戴琪也在多个场合表示，会更加注重政策的连续性，不会轻易放弃关税这一重要的谈判筹码。因此，虽然此次视频通话双方都释放出进一步沟通的积极信号，但对于中美是否能够达成共识，中美贸易关系又将向何处去，外界仍充满疑虑。

就在戴琪与刘鹤进行视频通话前一周，她与美国商务部长雷蒙多(Gina Raimondo)和欧盟执委会副主席东布洛夫斯基（Valdis Dombrovskis）共同签署联合声明，其中强调美欧可以合作“要求中国等支持扭曲贸易政策的国家承担相应的责任”。路透社指出，在中美第一阶段经贸协议于2021年底到期之前，拜登政府正在对中美贸易政策进行全面审查。因为该协议未能解决美国对强制技术转移和对国有企业的大规模补贴等疑虑，而特朗普政府曾表示将在第二阶段贸易协议中解决这些问题。

戴琪在与刘鹤进行视频通话前接受了路透社的采访，她表示，美国与中国的经贸关系仍面临“非常大的挑战”，中美第一阶段经贸协议应该放在中美整体贸易和经济关系非常具有挑战性的背景下来看待，这需要拜登政府的全面关注。

图为美国贸易代表戴琪（Katherine Tai），图片来源：路透社。

戴琪此前被问及美国是否可能取消特朗普对中国进口商品征收的部分关税，她回答，这“取决于我们与中国的对话”以及对第一阶段协议的评估，拜登政府也曾多次透露出这一信息，美国会更加注重贸易政策的连续性，也不会轻易放弃关税等有利于己方的谈判筹码，即美国并不急于移除关税。戴琪说，美国不能避免对中国采取强硬态度，但应秉持公平原则。

尽管贸易依旧是中美关系的压舱石，但仍应该将其置于整个中美关系的大框架下通盘考量。当下的中美关系是竞争、合作与对抗的某种混合体，基于这一大背景，贸易关系充满着未知的机遇与挑战。但无论如何，双方都在向前看。

02

中美第一阶段经贸协议

中国扩大进口的完成情况

2020年2月14日，中美第一阶段经贸协议正式生效，内容包括知识产权、技术转让、食品和农产品贸易、金融服务、宏观经济政策、汇率问题和透明度、扩大贸易、双边评估和争端解决，以及最终条款。中国同意在2020年1月1日至2021年12月31日的两年内在2017年的基数之上将从美国购买商品和服务的总额增加2000亿美元。

“中美贸易往来的统计口径包括两种，分别为中国海关总署公布的‘中国进口口径’和美国商务部普查局公布的‘美国出口口径’。根据业界的普遍观察，一般来说，相比于中国口径，美国口径倾向于‘高估’进口、‘低估’出口。因此，美国口径下的贸易逆差比中国口径要更大些。”根据相关数据，彼得森国际经济研究所（PIIE）追踪了中国每月购买美国商品的情况，将实际购买额与协议中所作承诺进行比较，绘制表格如下（本部分相关内容编译自彼得森国际经济研究所）。

（1）第一阶段协议涵盖的中国进口和美国出口商品总额

下图分别为2020年和2021年（截至4月，之后为预测）第一阶段经贸协议涵盖的所有商品的中国进口和美国出口额。如果使用美国出口统计数据定义2017年基线意味着2021年的目标为1933亿美元(蓝色线条)；若使用中国进口统计数据定义2017年基线意味着2021年的采购承诺为2074亿美元(红色线条)。

截至2021年4月，中国从美国进口的覆盖产品总额为471亿美元，而今年的目标为645亿美元。同期，美国对中国出口的覆盖产品为345亿美元，而今年的目标为574亿美元。截至2021年4月，中国购买的所有涵盖的产品达到了年初迄今目标的73%(中国进口口径)或60%(美国出口口径)。

截至2021年4月，根据中美第一阶段经贸协议中国进口、美国出口所有商品总额；图片来源：PIIE。

再看已经结束的2020年，截至2020年底，中国承诺从美国购买不少于639亿美元的商品。如果使用中国进口统计数据以确定2017年的基线，这意味着2020年的采购承诺应为1731亿美元。但2020年中国从美国进口该部分的产品总额为999亿美元，仅达到承诺的58%。如果根据美国出口统计数据确定2017年的基线，则意味着2020年协议承诺的出口规模为1590亿美元。实际上，美国对中国出口的产品为940亿美元，这一数字仅达到承诺的59%。

2020年根据中美第一阶段经贸协议中国进口、美国出口所有商品总额；图片来源：PIIE。

从两年累计进度来看，中国自美国进口已经完成目标的62%。

资料来源：UN comtrade, PIIE, 平安证券研究所；图片来源：首席经济学家论坛。

（2）第一阶段协议涵盖的进口产品种类：农产品>制成品>能源产品

从进口产品种类来看，截至2021年4月，中国从美国进口的农产品总额为168亿美元，而今年的目标为194亿美元；进口涵盖制成品为246亿美元，而今年的目标为348亿美元；能源产品中，中国承诺2021年在2017年的基础上再购买339亿美元，这意味着每年承诺购买407亿美元(中国进口口径)获415亿美元(美国出口口径)。截至2021年4月，中国从美国进口的能源产品为57亿美元，而目标为102亿美元。同期，美国对中国的能源产品出口为40亿美元，而目标为126亿美元。

2021年中国从美进口产品按类型分类（单位：十亿美元）；图片来源：PIIE。

类似的，2020年，在农产品方面，中国承诺2020年在2017年的基础上再增加125亿美元的采购，即承诺每年366亿美元（中国进口口径）或333亿美元(美国出口口径)。到2020年底，中国农产品进口为236亿美元。

2020年中国从美进口产品按类型分类（单位：十亿美元）；图片来源：PIIE。

就制成品而言，中国承诺2020年在2017年的基础上再购买329亿美元，这意味着每年承诺购买1112亿美元(中国进口口径)或994亿美元(美国出口)。到2020年，中国进口覆盖制成品665亿美元。

对于涵盖的能源产品，中国承诺2020年在2017年的基础上再购买185亿美元，这意味着每年承诺购买253亿美元(中国进口口径)或261亿美元(美国出口口径)。到2020年，中国的能源产品进口达到98亿美元。同期，美国对中国能源产品出口为97亿美元。

3. 尽管尚未达标，中美贸易额仍不断增长

未能达标的原因是显而易见的，受新冠肺炎疫情的综合影响，特别是航空器等运输设备的拖累，2020年突发全球性公共卫生事件对中国制成品进口的影响较大。

然而，尽管中美两国都对对方征收了关税，但双方贸易仍呈现增长态势，这更加体现了中美在经济上的相互依赖。由于疫情需要医疗物资的大量进口，再考虑到美国的经济刺激举措，中美贸易2020年以来势头强劲。

数据来源：中国海关总署；图片来源：彭博社。

03

结 语

中国上海洋山深水港的集装箱；

图片来源：彭博社。

对于即将举行的对话，中美双方最高级别贸易代表都表示出拳拳期待。戴琪在英国《金融时报》全球董事会论坛上发表讲话时表示，“我还没有见过我的同行，我很期待，我们很快就会见面了。”中美在阿拉斯加安克雷奇就主要战略问题交换意见；美国气候特使克里访华，探索中美在气候领域合作的广阔空间。接下来两国贸易代表的会晤也将成为中美间为数不多的关键高层会议之一。毕竟，中美双方在贸易问题上尚缺乏正面接触，在特朗普担任总统期间经历了4年的动荡之后，两国经济关系的轨迹究竟在拜登政府的领导下如何发展，备受世界瞩目。

参考文献

1. “Influential Chinese Trade Blog Calls for More Talks With U.S.,” Bloomberg, May 28, 2021,https://www.bloomberg.com/news/articles/2021-05-28/influential-chinese-trade-blog-calls-for-more-talks-with-u-s.

2. “U.S., China Trade Chiefs Hold ‘Candid’ Talks in First Call,” Bloomberg, May 27, 2021, https://www.bloomberg.com/news/articles/2021-05-27/u-s-china-trade-chiefs-hold-first-talks-since-biden-s-election.

3. Chad P. Bown, “US-China Phase One Tracker: China’s Purchases of US Goods,” PIIE, May 25, 2021, https://www.piie.com/research/piie-charts/us-china-phase-one-tracker-chinas-purchases-us-goods.

4. David Lawder & Andrea Shalal, “U.S. trade chief Tai says U.S. faces 'very large challenges' on China,” Reuters, May 28, 2021.

5. Demetri Sevastopulo & Aime Williams, “Top US trade envoy signals intention to meet Chinese counterpart soon,” Financial Times, May 6, 2021, https://www.ft.com/content/93eaf975-ff0c-44dc-ace6-8d4e46f6ed57.

6. Eric Martin and Jenny Leonard, “Biden Trade Pick Says China Must Deliver on Phase-One Pact,” Bloomberg, February 26, 2021, https://www.bloomberg.com/news/articles/2021-02-25/biden-trade-pick-says-china-needs-to-deliver-on-phase-one-pact.

7. Teddy Ng, Wendy Wu in Beijing & Reuters, “US-China trade war: top negotiators hold ‘candid and constructive’ talks, first of Joe Biden presidency,” South China Morning Post, May 27, 2021, https://www.scmp.com/economy/china-economy/article/3134991/chinese-us-trade-negotiators-hold-first-talks-joe-biden-era.

8. 钟正生，张璐：《宏观经济与政策动态跟踪报告：中美第一阶段经贸协议进展如何？》，平安证券股份有限公司，2021年5月28日， http://stock.finance.sina.com.cn/stock/go.php/vReport_Show/kind/lastest/rptid/675488592578/index.phtml。

9. 钟正生：《中美第一阶段经贸协议进展如何？》，首席经济学家论坛，2021年5月29日，http://www.chinacef.cn/index.php/index/article/article_id/8070。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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微信编辑：丛琬晶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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